搞笑又上头的《守护解放西》，如何平衡好普法与娱乐？
*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文 | 阿嚏警察也是人
和《巡逻现场实录》类似，《守护解放西》是一档以基层警务工作者为主角的纪实类节目。片名中的解放西指的是长沙的一个著名商圈，此处热闹繁华，有着丰富的夜生活，类似于成都的春熙路和北京的三里屯。而负责守护此处，肩负着较重治安任务的人正是本片的主角——坡子街派出所的民警们。
《守护解放西》剧照
如一条高赞评论所说，这个节目满足了他足不出户也能凑热闹的八卦心理。随着一声声“有新的警情请查收”，观众在屏幕前便目睹了人间百态：9岁的弟弟被姐姐揍了，报警称遭到了家暴；醉酒之后，有自称“长沙老大”的15岁少女大闹派出所，也有本是朋友的一群人开始互殴；还有在证据面前，涉嫌盗窃、贩毒、抢劫、强奸的嫌疑人从狡辩到认罪的全过程。
在被逗笑，被感动，被震惊后，人们也对基层民警多了一份理解和尊敬。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是在处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看似不起眼、没份量，可正是他们日复一日的坚守，才让更多人感受到安全。《守护解放西》的导演肖姝回忆，坡子街派出所出警的最高纪录是，一天171趟警情，最少的时候，一天也有30起左右。在每起警情的间隙，节目也记录下了他们的疲惫，凌晨工作，很难在正点吃饭，和家人聚少离多以及受到部分嫌疑人的辱骂和攻击。
2018年，央视《新闻1+1》节目曾公布过公安系统内部的总结，它指出派出所民警是伤亡人数最多的警种。可以说，日常工作中和民众接触面越大，收到伤害的频率和可能性就越高。去年《南方都市报》梳理了历年公安民警伤亡情况发现，“过劳猝死”是民警因公牺牲的重要原因，其中牺牲者多为中青年，平均年龄40岁左右。
关于警察这个群体，有三个略显脸谱化的形象传播甚广：一个是警匪片里被编剧开了金手指的主角，一个是公益广告里形象过于“伟光正”的楷模，还有一个是被手机拍下的滥用职权的违纪者。这三个形象并不能够代表成千上万、有血有肉的警察。近几年口碑不错的警务纪实类节目几乎都选择了从这个群体的日常工作切入，让观众了解这份职业的同时，也看到警察普通人的一面，看到他们每个人真实的性格。这样的表达方式在很大程度上丰富了警察的形象，填补了形象割裂留下的真空地带，也更利于拉近警民关系。
节目之外
导演肖姝说，这部片子主要是普法，同时展现民警工作的真实状况，希望观众可以通过这个节目对警察，尤其是派出所的警察，多些包容。从数据上来说，该片的初衷可以说是实现了。在B站上，《守护解放西》前两季的播放量分别都超过了亿次。更新至第五集的第三季播放量也超过了八千万次，而且这一季还在部分案件后请来了知名法学教授罗翔做进一步讲解，目测本季结束后，应该会获得一个更好看的播放数据。
在弹幕刷屏的火爆之余，也有质疑的声音出现。《守护解放西》一直尝试在严肃的法律常识和更易于被接受的娱乐感之间找平衡，但是从新一季已经播出的几集来看，相较于前两季，节目在案件的选择上更偏向猎奇，在受害者和嫌疑人身上添加的充满综艺感的花字和搞笑音效也更多了。考虑到B站的用户平均年龄为21岁上下，这样的做法或许是可以吸引到更多观众，但偏戏谑的呈现方式有时也会削弱一些事件的危害性。
《守护解放西》中充满综艺感的花字
第一集中的第二起警情在微博上的话题tag是“长沙85后女子私生饭式骚扰00后男子”，节目中，也多次通过后期字幕提示二人年龄上的差距。但随着坡子街民警对这起案件的调查，我们能看到这完全不是一起“大龄女性追求小鲜肉”的感情纠纷。
本案中的受害者刘某并不认识女子彭某。彭某在两年前先开始骚扰刘某的朋友周某，周某不堪其扰，换了电话住址跑掉后，她转移目标，在近三个月内持续对刘某进行骚扰，在他的家和公司外围堵，在他的社交圈里散布谣言，称刘某和自己有一个5岁的孩子。节目中刘某还提到，彭某有撬门和持刀的举动。民警核查女子身份信息后发现，她离异，有两个孩子，并患有精神方面的疾病，过去曾多次因感情纠纷被处理过，只是鉴于病情并没有被关进去。
民警正在对彭某进行问责
虽然在节目中，彭某最终签了保证书承诺不再骚扰。但在节目之外，这个案子还有一个后续。在第一集播出后不久，刘某的一位兄弟，即彭某的新目标，在网上透露，彭某的骚扰从9月节目拍摄时开始就一直没停过，最严重的一次，在自家门口外，彭某用水果刀划到了自己的右手手臂。而警察鉴于彭某的病情只能送她去精神病院，出院后，她仍然在继续骚扰。
目前来看这种情况已经超出了民警的能力范围，但也确实给受害者的生活造成了很大影响。节目组已经知道彭某是精神障碍患者，仍然选择在节目中用变声软件播读她的表白微信，反复展示她逻辑的自相矛盾之处，除了获得满屏弹幕的哈哈哈哈，其实并不会起到太多积极作用。搞笑的气氛还可能会让人们忽视这种情况潜在的危险性，不论是对被骚扰者，还是对身患精神疾病却得不到合适照护的人。
彭某给男子发送的骚扰信息被无码展出
比较值得关注的还有并没直接出现在这起案子中的人，一方是彭某的父亲，另一方是彭某的两个小孩。民警电话联系彭某父亲，希望他能对彭某进行适当的照顾和管教，得到的答复是，“我都是要死的人了，我还管她？”无法判断这是老人不愿照顾精神障碍的女儿的推托之词，还是他情况确实如此。
《守护解放西》中不乏老年人的身影。第一季中，坡子街派出所深夜接到过一位八十多岁独居老奶奶的求助，她丢了钥匙，无法回家。本季第二集中出现了一位孤独死的老人，在去世后两三天才被发现。随着社会老龄化问题日益严重，我国超1亿的空巢老人正在成为“看不见”的群体。在家中摔倒、被困、生病、孤独、与时代脱节都是他们正在面对的问题，仅依靠派出所民警和志愿组织远不足以解决这些问题。
民警在老人孤独死的现场
就像本季第三集的片名《治青春》一样，未成年人也经常出现在这个节目中。9岁男孩多次在商场内偷窃玩具，“邵阳公子”酒后闹事。和这些以违法犯事者身份出现的未成年人相比，作为受害者的他们明显更让人揪心。
本季中，一名13岁女孩在医院做流产，警方进而查出了一起强奸案。而让我印象最深的是第一季中一个要跳楼的16岁女孩，在民警劝说的过程中，她讲述了自己被父母虐待的遭遇，在冬天被要求脱光衣服跪在外面，被母亲用菜刀弄伤。在后来民警和她父母的电话沟通中，她父母也都承认了这些。而最后，民警还是把女孩送回了父母身旁。这时弹幕就充斥着很多愤慨，为什么如此轻飘飘地放过虐待未成年子女的父母？其实只要检索下相关数据就能发现，在虐童刑案的判决结果中，“从轻处罚”和“缓刑”都是高频词汇。
第三季《治青春》中，民警同一个醉酒的16岁女孩交流
《守护解放西》在普法的同时，也让更多人看到，社会上还有一些情况需要改进，这也是一档纪实节目的意义所在。但是也如罗翔所说，“我们所处的社会是冲突不断的，法律就是解决这些冲突，但是在解决冲突的时候，法律又可能会制造新的冲突，所以法律永远就是在有问题的社会中寻找平衡，这种平衡不可能是最完美的。”
排版：踢踢/审核：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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